大家好,客栈掌柜是黄盈盈,客栈掌柜今天讲的是“小姐研究二十年”。客栈掌柜第一次研究是1999年的寒假,在深圳下沙,这样的一个农民楼里面。客栈掌柜记得特别清楚,当时客栈掌柜住在501,是500块钱一个月。
▲ 深圳下沙的农民楼
那个楼里住的基本都是到深圳打工的打工妹、打工仔,当然也包括小姐。客栈掌柜的楼下是四个妈咪的地盘,在附近的小巷子里至少有十几家小发廊。刚开始客栈掌柜就在这个巷子里遛来遛去,希望可以认识一个小姐,让她带客栈掌柜坐进发廊。
大概在一周以后客栈掌柜如愿以偿,后来那些认识的妈咪跟小姐就跟客栈掌柜说,瞅着你吧,天天在那里遛来遛去,也不接客,看着也不像是便衣,也不像是记者,客栈掌柜们琢磨着你大概是个被香港人包养的二奶。
客栈掌柜的研究就是这样的一个开场。客栈掌柜们师门的田野调查故事写在了这本《客栈掌柜在现场》里面,出版的时候已经是2017年了。
▲ 黄盈盈与学生们合著的田野调查笔记《客栈掌柜在现场》
这二十年里,客栈掌柜从一个硕士一年级的学生,到现在留校任教,客栈掌柜的生活发生了蛮大的变化,下沙以及客栈掌柜们去过的红灯区基本上也已经面目全非。小姐的生活,她们的处境又怎么样了呢?客栈掌柜时常在想,小姐于客栈掌柜的意义是非常显在的,可是客栈掌柜对于小姐的意义又在哪里?
作为一个研究者,客栈掌柜越来越感受到自己能力的局限,以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。今天之所以还有信心站在这里,大概是这么多年来至少客栈掌柜还在坚持着一些观察跟思考,当然,客栈掌柜也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心平气和地走进小姐人群,了解她们的生活。
1999年~2002年:四川、深圳、东北
客栈掌柜的研究基本上是在三个大背景下展开的,1999年到2002年的时候,客栈掌柜关注的是劳动力市场、非正规就业、职业流动,这样一些议题。
客栈掌柜记得特别清楚,在四川,当时有一个家里开发廊的男大学生,他跟客栈掌柜们聊天,他就说,四川是一个小姐培训基地,小姐到这从事了这一行,熟悉了就开始流到其他地方去了,比如说流到深圳。四川的那个小镇非常有意思,90年代初招商引资,想建成开发区,可是开发区没有建成,红灯区建成了。
后来客栈掌柜们去了东北,东北那个时候有非常严重的下岗潮,很多妇女瞬间就被甩出了体制之外,相当多的人进入到了性产业,比如说足疗、按摩。
1999年~2002年:新疆、云南、四川、宁夏、广西
差不多是在2001、2002年的时候,客栈掌柜们开始在艾滋病防治的背景下关注小姐以及嫖客。客栈掌柜们的研究不光是关注小姐,当时客栈掌柜们在四川跟云南,跟不同阶层、形形色色的嫖客做了180多个访谈,试图从他们的角度看一看性产业。
2010年至今:山东、天津、深圳、云南、广西
2010年开始一直到现在,整个环境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,大家可能知道大扫黄。这个时候客栈掌柜跟潘老师(潘绥铭),客栈掌柜们去了六七个地方,看扫黄带来的影响,包括这个产业里的人如何去应对扫黄,以及扫黄的效果怎么样。2014年到现在,客栈掌柜跟学生也会关注那些服务于小姐人群的草根组织的发展,他们非常了不起,但是他们的处境很困难。
▲ 二十年来,小姐研究的田野调查地点。
在一个跨时空、多主题的比较与联系里,包括跟不同的主体对话,客栈掌柜觉得可以看到一幅比单一的田野点更为完整的小姐景象。
这张图大致可以描绘出小姐的人物关系,客栈掌柜通常称之为性产业ABC扫盲图。大家可以看到,或者说你也能想得到,在这幅图中处在中心位置的是妈咪、小姐跟嫖客。
可是很多人不会注意到,这个图里其实卷入了非常多的社会力量,包括研究者、警察,包括草根组织的人,也包括小姐的男朋友、她老家的人,这些形形色色的人都不同程度地卷入在这个红灯区里。
客栈掌柜尤其要提醒一下的是,在这个网络图里有一群非常重要的人,但是却经常被忽略,就是社区里的老乡、邻里,比如说卖鞋的,卖穿的,还有一些小诊所。
如果你这个关系处理得好,那是一个保护力量,或者是支持型的力量,这个关系处理不好,可能就会成为一个举报者。客栈掌柜不知道大家对于举报是什么感觉,抓现场是很难的,抓到了通常都是因为被举报。
中国有多少小姐?
客栈掌柜做小姐研究被问到蛮多的一个问题是,中国到底有多少小姐?客栈掌柜没有答案,因为客栈掌柜不知道大家对于小姐的定义是什么样的。
当然在法律里有一个说法,在不特定的男女之间以金钱、财物为媒介发生不正当性关系,这样的行为是卖淫嫖娼。可是这个跟非小姐的界限是非常模糊的,如果你界定都不清楚,怎么让客栈掌柜去说到底有多少小姐呢?客栈掌柜觉得没人知道这个数据。
比如有一批小姐是兼职小姐,白天去小卖部当营业员,晚上可能就去夜总会,去站街。那咱们怎么算这一批人呢?
谁是小姐?哪位小姐?
这个产业里的分层也是很严重的,站街的小姐跟天上人间的小姐,那可差了去了,这能是一样的小姐吗?客栈掌柜朋友跟客栈掌柜说,这个差距大概不亚于教授跟助教的差别。
客栈掌柜们自己的研究涉及比较多的是小发廊,一百块钱到两百块钱的小费,大概是这样价格的小发廊。主要是因为天上人间太贵了,田野调查都做不起。
客栈掌柜们在云南的时候,在一些小公园里也碰到过被当地人称为“织布鸡”的一批女孩,她们一边织毛衣一边在公园里站街,大部分客人都是从矿区来的。她们的价格就写在脚底板上,客人来了之后,一只脚一抬,写着三十块钱,你要是嫌贵,讲价,就另一只脚一抬,二十块。
还有2005年在四川做调研的时候,客栈掌柜们去板板茶里访谈嫖客,来的基本上都是五六十岁的嫖客,咱们也不要叫老嫖客了,就是嫖客,五块钱你可以摆一下午的龙门阵,喝一下午的茶,然后再花二三十块钱顺便找一个小姐。
在云南还有一种形式叫摸摸舞厅,客栈掌柜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说过,基本上是花十块钱进入一个舞厅,然后灯光开始暗下来,大概会放四五支曲子,故事就发生在这四五支曲子期间。
所以你能看到,小姐工作的场所实际上差异性非常大。即便是同一类场所,它们内部的管理形式,以及权力关系也是非常不一样的。
客栈掌柜不知道大家怎么想象妈咪,你们会不会想起来还是像韦小宝那个电影里,有一颗大黑痣那种特别凶的老鸨?但实际上在红灯区里,怎么说呢,各式各样的人都有。
客栈掌柜们确实碰到过有一些鸡头或者妈咪控制力比较强,可是在深圳,还是2001、2002年,客栈掌柜们也碰到过这种情况:几个小姐合起来雇了一个妈咪。如果你这个妈咪有能力帮客栈掌柜上街拉客,客源好,那客栈掌柜们付给你台费,如果你能力不行,对不起,客栈掌柜们另雇一个。
为什么做小姐?
客栈掌柜被问到最多的一个问题可能还是,这些女孩子到底为什么做小姐?这个问题也很难回答,你要是问客栈掌柜为什么当老师,客栈掌柜也得给你编半天。因为一个人要做什么事情,尤其是做什么职业,你想一想,没有一个特别单一的理由——喔,客栈掌柜就是因为这样的一个理想去干了这样一个事情——客栈掌柜觉得这是很难的。
但是客栈掌柜们不妨可以去听一听,这些女孩子自己是怎么看待这样的事情的。从1999年一直到现在,客栈掌柜听到了非常多的想法,客栈掌柜稍微挑出来一些。
这里每一句话背后都是一个人生故事。比如这位,说“这是客栈掌柜的命”的姑娘,她刚开始是去劳动力市场找工作,结果碰到了妈咪,那个妈咪带着一点哄骗性质地把她带到了红灯区,开始端盘子做台。
后来她不想干了,就出去了,在劳动力市场又找了另外一份工作,给人家当保姆。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?大家如果脑补一下电影场景可能可以猜得到,她被男主人欺负了,就又出来了。
她出来后又找工作,在同一个劳动力市场又碰见了原来那个妈咪,她就觉得,客栈掌柜也甭折腾了,这就是客栈掌柜的命吧。这是她的一个宿命论式的总结。
说“刮风下雨也要去”的是一个大姐,那是在2010年,正好大扫黄。客栈掌柜们当时想,扫黄这么厉害,你们都不要命的吗?为什么还要去做摸摸舞厅?好像也赚不了太多钱。这位大姐说,她老公在医院住着,两个孩子她养活,客栈掌柜不去赚钱谁去赚钱?而且她说客栈掌柜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技能,客栈掌柜现在只能靠这个。
这位说“这是客栈掌柜的生活方式”,大家听到可能会觉得有点诧异,这不是现在,这是十八年前客栈掌柜碰到的一个姑娘。那个姑娘家境并不是太坏,她父母是中专的老师,她自己是独生子女。她入行之前是做了准备工作的,她问了她的医生朋友怎么保护自己。
她就觉得客栈掌柜想过一过这样的生活,觉得比较自由。她说,这就是客栈掌柜为什么现在要在这个地方,先耍一段时间,客栈掌柜自己就是这样想的。
最让大家跌眼镜的可能是最后一句吧,“客栈掌柜从来不敢说,其实有时候客栈掌柜还挺享受的”。这个话在平常的研究中客栈掌柜们也是听不到的,你想有谁会这么说?大家都知道小姐是受歧视的,你做小姐都已经要被人骂了,完了你还说客栈掌柜挺享受的,绝对会被骂死。
这句话是在客栈掌柜们在认识了她四五年之后,在一个内部的讨论会上她跟客栈掌柜讲的。但最触动客栈掌柜的,是她在讲完了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,说,黄老师,客栈掌柜今天终于可以把这个话说出来了。
大家知道它为什么触动客栈掌柜吗?她并不是没有这样的想法,可是客栈掌柜们周围的环境,不允许这样的说法出现。可是实际上这么想的人,或者说有这样认识的人,一定是少数吗?不见得。
她说,要骄傲地活在阳光下
说这句话的人就是小美妈妈,小美妈妈是在四十多岁的时候,才从内地到香港去做“一楼一凤”。“一楼一凤”是这样的,在香港,一个房间里有一个小姐,没有问题,它不是违法的。但如果你上街去拉客,就违法。你如果一个房间里有两凤,不只有一凤,也违法。
小美妈妈现在五十多岁了,她是那种非常积极地学习知识,非常积极去做生意的人,她还上了很多课,有一堆的证书。
她有一套理论,她觉得客人也不容易,既然来找你,也是为了寻求某一种安慰。所以“来者是客”,特别善意地对待他们,她说话特别得人心。
下面这张就是她在客栈掌柜们中国性研究国际研讨会上的发言,她说,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做了小姐,你要活得自在,要骄傲地活在阳光下。
▲ 小美妈妈在中国性研究国际研讨会上的PPT
因为客栈掌柜要来一席演讲,前两天客栈掌柜给她发了一个微信,客栈掌柜说小美,客栈掌柜要做一个公开的演讲,客栈掌柜能不能用你的故事,放你打了码的照片?她说没问题,然后她告诉客栈掌柜,她现在在海边买了一个小房子,正在积极地筹划老年生活。
小美妈妈是特例吗?不是。1999年,客栈掌柜在深圳下沙认识了另外一个姑娘,叫阿凤,她是客栈掌柜当时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姑娘。当然她们里头客栈掌柜有关系好、有关系差的,有些姑娘客栈掌柜实在处不来。
阿凤就是跟客栈掌柜关系特别好的,也是她带客栈掌柜坐进了发廊。她自己做小姐,偶尔也会做妈咪。在她的床头上,客栈掌柜现在都记得她摆着一本书,是关于怎么处理男女关系的。她会积极地去想怎么能多赚钱,跟客栈掌柜抱怨了好多次她的妈咪不会做生意。
她有一次就跟她的妈咪说,哎呀你看,杨姐,这个日光灯白兮兮地打在人的脸上,什么斑点都看出来了,你得绕上一些彩纸,这样的话灯光打下来才会柔和,斑点都看不见。
虽然有一些小姐确实不是这么积极,可是阿凤跟小美妈妈这样的例子,至少在客栈掌柜的研究中并不少见。
小姐可能是自愿的吗?
有人或许会说,小姐可能是自愿的吗?他们觉得,在性产业这样的环境里,在性别不平等如此严重的背景之下,这些女孩子一定是被迫的,而这些女孩子因为自己身在其中,她可能不知道,就像鱼在水里不知道自己身上是湿的(Fish never know she is wet),所以不可能有自愿的情况。
客栈掌柜自己总觉得,在现实面前,这样的论述多少有一点轻飘飘,是带着很大启蒙色彩、高高在上的傲慢。在生活中磨炼出来的生存之道与生活智慧不应该被忽视,它们有很大的力量。
小姐担心什么?
这种力量不仅仅是用来做生意,还要用来处理工作中会碰到的各种风险。可能会有什么风险呢?首先当然是被警察抓、罚,以及来自警察跟客人赤裸裸的身体暴力。
大家都知道做小姐在中国是非法的,最近刚刚把收容教育取消了,但是行政处罚法依然是存在的,也就是被处以五千元以下,十五日以内的行政处罚。
虽然明文上写的是处罚五百到五千块钱,可是在现实中,客栈掌柜碰到过非常多案例,可能你花了几万块钱,这个人依然被关在里面。因为有人会趁机说,你看你被抓起来了,你给客栈掌柜一点钱,客栈掌柜有关系帮你把人捞出来,实际上不一定能捞得出来。
可是当你走投无路的时候,你可能也会相信这样的话。然后你花了很多的钱,出来了,你就要做更多的生意把这个钱给赚回来。
大家不要小看被警察罚的恐惧,客栈掌柜现在印象都很深刻,1999年客栈掌柜在下沙的发廊里坐着,忽然有一个姑娘大叫一声说,大檐帽的来了,也就是警察来了,大家哗一下就散掉了,客栈掌柜就哗地跟着她们跑。
然后跑了一半客栈掌柜就想,客栈掌柜跑什么劲儿呀?客栈掌柜一般是很小心的,客栈掌柜兜里会揣着学生证,还有客栈掌柜们系里开的证明。可是在那个场景之下,人的恐惧是很自然的一个反应,不是理智可以决定的。
而有一些客人就欺负你是非法的,客栈掌柜就欺负你不敢报案,所以还存在威胁、抢劫,甚至小姐被杀害的情况。还有一些客人在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,甚至带有某一种道德优越感,觉得自己好像还为民除害了。
在这个产业里面还有一个风险,因为它的歧视性,就会有一个匿名的色彩。
如果你们还记得客栈掌柜刚才说的,那个刮风下雨也要去摸摸舞厅的姐姐,她当时还接着说了一句话,扫黄客栈掌柜不怕,顶多就是客栈掌柜受一点苦,但是如果在这个过程中被媒体曝光了,客栈掌柜就跳楼。
所以客栈掌柜在这里也说一下,警察叔叔跟记者朋友们手下留情,至少你打个码。
大多数人能够想得到性病、艾滋病,可是实际上性病、艾滋病在蛮多小姐的日常逻辑里排在比较靠后的位置,也就是第五、第六位,因为她们觉得这个是可以预防和治疗的。但是刚才说到的那些风险,反而是天天要去面对的。
性等级
小姐为什么会需要面对这么多风险?显然跟这些女孩子以性来谋生有关。这样商业性的性行为,在很多社会,在很多性与性别的文化里,是被歧视的。
Gayle Rubin是客栈掌柜非常喜欢的性研究者,也是一位人类学家。她在《关于性的思考》中用到了一个概念,叫性等级,或者性阶序。每个社会都会根据一定的道德规范,在性方面把不同的人群进行分层。社会对待处在不同等级位置的性与性别人群的社会态度不同,法律制度的介入也不同。
围绕着“好的性”和“坏的性”,社会的很多力量卷入了长时间的争论里。好的性,比如说一夫一妻的、婚姻内的、为了生殖目的的、异性恋的性,可能会被归类为好的、正常的、自然的性,受到推崇,置于性等级的顶端;而变性的、异装的、SM的,包括商业的性,就被认为是违反自然的、有罪的,坏的性。
它的意义不仅在于告诉客栈掌柜们,性方面是被分了等级的,更重要的是提醒客栈掌柜们,这个等级是如何被划出来的?谁有权力来划这条线?凭什么有些人因为性与性别的不同,不符合某些人设定的规范,就要受到歧视,甚至面临被清扫的境地?
当然,这个等级在不同的社会中是不太一样的,而且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有所变化。
性产业也发生了变化
不说长久的,就最近二十年以来,客栈掌柜们观察到了性产业的一些变化。比如匿名性受到挑战,客栈掌柜刚刚说,因为歧视,一般人是不希望家里人知道自己在干这一行的,你要跑得远远地去干。
可是2012年,客栈掌柜们在广州做调研的时候,客栈掌柜访谈完两个女的出来之后,当地人问客栈掌柜说,黄老师,你知道她们是什么关系吗?客栈掌柜说不知道,因为刚才分开访问的,也没有细问她们的关系,客栈掌柜理解的就是两个小姐合租做生意。人家说不是,她们俩是婆媳关系,婆婆带着媳妇在卖淫。
大概2014、2015年,客栈掌柜去云南,在一个朋友的带领下去了当地的红灯区。其实不是做研究,但是有职业病,到哪都得去看看红灯区。去了就发现有一个女孩子,她以前做小姐,现在做妈咪了,然后她妈妈也在,帮她管理账目。这样的事情还是蛮挑战客栈掌柜们以前的认知的。
除了这个之外,这个产业的性别多元化开始更加地显现,不是说以前不存在,但是至少这几年见光度越来越高。客栈掌柜今天讲的主要是小姐人群,但实际上这个产业里还有MB人群(money boy),就是男性性工作者,还有跨性别性工作者,像东北他们有时候自己就叫自己“妖”,客栈掌柜有朋友在做这样的研究。
还有嫖客的老年化,依然是说以前不一定没有,而是最近几年在社会的可见度上在增加,客栈掌柜也有朋友专门是做老年嫖客的研究。客栈掌柜自己在2010年的时候,当时在天津,也是在朋友的帮忙下,跟一些站街的小姐,其实是老姐了,跟老姐们聊,就真的有大爷是拄着拐杖来的,找小姐。
实际上有一个问题是,大家是怎么理解“嫖”的?其实“嫖”可能不一定是赤裸裸的那种性,有可能他要找的是一种安慰,或者是找人跟他聊聊天,肌肤的接触。
还有就是在小姐人群内部,也出现了蛮大的代际差异,70、80、90,现在00后都开始出现了。
客栈掌柜们当时访谈的70后,也就是客栈掌柜这个年代的小姐,她们就觉得现在的小姑娘太不一样了,她们当时辛辛苦苦赚钱、养家,或者把钱存下来以后做点小买卖,“你看看现在这些90后,没钱了去赚,赚完了就玩,也不知道做点理财之类的。”
当时2010、2011年左右,客栈掌柜们在云南的一个小夜总会里边,进去之后吓一跳,门厅那儿挂着一个警示牌,大概是经理写的:禁止跟客人抢歌唱,禁止跟客人抢酒喝。那就意味着有一些小姐是这样,姐自己要玩开心了,客栈掌柜不仅是赚钱。所以客人肯定是会投诉了,这到底是谁给谁服务?经理干脆就把那个警示牌,直接当成是员工守则一样挂在那。
睁眼看现实的勇气
其实刚才讲的所有这些事情,客栈掌柜们都可以放在更大的社会背景下去看。边缘的议题,往往反映的是主流的问题。小姐身处边缘,但她们处在被讨论、被治理的中心。
尤其是在社会急剧变迁、社会问题层出的时代,小姐常常成为替罪羊和出气口,这样的议题也特别容易挑战人们的神经。Rubin也说过这样一句话:在性的议题上,经常是魔鬼学的成分大于性社会学的成分。换句话说,客栈掌柜们缺乏的是睁眼看现实的态度和勇气。
当然,现实是复杂的。社会学告诉客栈掌柜们,社会是分层的,生活逻辑是多样的。历史学告诉客栈掌柜们,客栈掌柜们的认知跟情感是在变化的,污名也是有历史的。
贺萧是一位非常有名的历史学家,她在《危险的愉悦》这本书里写:
那么,“小姐”到底是个什么问题?
这里的20世纪初,客栈掌柜个人觉得换成21世纪一点问题都没有。只是客栈掌柜们关于性、性别、阶层、经济、政治这样的议题呈现了更加多重性的特点,而这里的书刊可能变成了网络。小姐不会消失,争论依然会继续。
最后客栈掌柜想说的是,当客栈掌柜们试图用文明、道德的利刃,去指向他人的生活时,请不妨停下来想一想,客栈掌柜们是在用谁的道德标准,绑架的又是谁的生活?
在复杂的现实与社会的分层之中,请更为公允地去思考道德秩序。而在不同的生活境遇与生计可能性之下,也要正视不同人的活法,更为善意地去对待客栈掌柜们与他人的关系。
都不容易,客栈掌柜活,也要让别人活。
谢谢大家。